你们这些机器人
它们是肉做的
永生
德谟克利特之琴
健康就是财富
神之进化
养蜂人
角斗
解冻
风言之茧

    你们这些机器人
    [加]里奇·拉尔森/著
    赵佳铭/译
    “是我们把你造出来的！”
    雕刻者七号专心致志地听着。最近，那个自称米哈伊尔、一再强调自己是“这个该死的岛上唯一的人类”的人说的话越来越少了。现在，他要么默默地凝望着大海，要么一边发出动物一般的抽鼻子声，一边从他额头前面转来转去的光感受器里流出透明的润滑油，那些润滑油滴在了沙滩上。有一次，那个人还说自己“哭得跟个小娘们儿一样”。
    此时，雕刻者七号和那个人正在一棵被风暴吹弯了的棕榈树的树荫下制作长矛。雕刻者七号更喜欢没有任何遮挡的阳光，在阳光下，他光滑黝黑的碳质皮肤会在空守望者富有生机的凝视之下嗡嗡作响。为了那个人，他忍受着。
    “你们怎么把我造出来的，我得知道？”雕刻者七号问。他用音频端口发出起伏不定的脉冲，来模仿那个人软绵绵的语言。这种语言比森林里那些四肢修长的攀缘者发出的叫声要微妙得多，但距离流淌着咔嗒声和吱吱声的真正语言还差得很远。
    “你就是个傻蛋聊天机器人吧？”那个人说。
    “你们怎么把我造出来的，我得知道？”雕刻者七号重复着。他已经学会忽略无关紧要的输入音频，学会区分那个人什么时候是在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是在对他说话。雕刻者七号把长矛的末端放在自己操作器的锐利边缘上加工成尖头。
    “在某个地方，某个实验室。可能他们知道世界要完蛋了，想要在我们完蛋之后留下点能继续运转的东西。”
    雕刻者七号把做好的长矛插进浅灰色的沙地中。“在某个地方，某个实验室，怎么把我造出来你们造金属……”雕刻者七号用两条操作器轻轻敲打自己，然后指着那个人爆皮的红色皮肤，“……用肉？”
    “他们没用肉，用了合金、硅，还有，你知道的，用那些机器人的垃圾玩意儿。”
    那个人说出的这种亵渎神明的话给雕刻者七号带来了一种奇怪的兴奋感。那个人在某些方面很聪明，他可以预测岛屿周围水流的运动，还可以借助云彩来预测天气。他说自己来自一个已经沉入海底的漂浮的金属村子。如果那个人可以造出金属村子，那么他可能也可以造出其他的金属物品。
    或者修理其他的金属物品。
    雕刻者七号将自己闪着微光的黑色身躯——拥有敏捷的步行器、灵巧的操作器、有抓握功能的光感受器——和旁边坐着的那一坨别扭地组合在一起的血、肉、骨头做了一下对比。自从那个人被冲到这座岛上来，已经有三次险些就要被迫关机了，或者因为恶劣的天气，或者因为其他动物。
    他们在身体上确实有些细微的相似之处，但那个人才是脆弱的复制品。那个人造了自己，这似乎不太可能——那个人甚至都没有能力修好一个搬运者瘪了的头部，而且这种想法还有点渎神。他的希望慢慢地消退了。
    “不对。”雕刻者七号说。
    “那你从哪儿来，机灵鬼？”那个人问。
    雕刻者七号走出树荫，举起一条操作器，指向高悬于钴蓝色的大海之上的空中守望者那正在燃烧的光感受器。
    “那我从天上哪儿来，机灵鬼。”雕刻者七号说，“现在看着我。”他撬开自己的头，让那个人看到他身体里稳定燃烧的生命之光，看着他的思维闪烁碰撞。“空中守望者的一小部分，给每个婴儿空中守望者成员。”他解释道。
    “太阳崇拜。”那个人说，“真原始啊。”说完他回头继续鼓捣长矛，他拿起一根锐利的金属手指削着长矛。雕刻者七号之前见过他用这根金属手指一次又一次地在剥落下来的棕榈树皮上刻下符号。“我想这也有道理。你是太阳能驱动的，你需要太阳光才能运作。”
    “是的。”雕刻者七号开始制作新的长矛，“但是有人正在学习新的方法。”
    “那真好。”那个人说完，转过身去，望着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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