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潜龙:1868-1896
从“杨乃武与小白菜”案讲起
余杭章氏
“华夷之防”的酝酿
浏览周秦汉氏之书
诂经精舍之七年
第二章 见龙:1897-1899
任职《时务报》及与康门弟子的冲突
创办《经世报》与《实学报》
从武昌、台湾到日本
宋恕与章太炎的论学
孙宝碹日记中的章太炎
以《红楼梦》戏拟当世人物
第三章 惕龙:1900-1910
割辫明志
《訄书》初刻本与重订本
苏报案发
《民报》主笔及革命、立宪二派的笔战
同盟会的分裂与《民报》被查封
东京讲学
“全盘西化”与“保存国粹”
第四章 跃龙:1911-1918
辛亥之际的独醒者
东北筹边使
被袁世凯幽禁三年
四方奔走
新文化运动与章门弟子
第五章 飞龙:1919-1926
联省自治的热潮
五卅惨剧,举国悲愤
歧路亡羊
从《国学十讲》到《华国月刊》
章太炎与胡适的墨学之争
第六章 亢龙:1927-1936
悲愤的“民国遗老”
北游讲学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
论经史儒之分合
老成谋国
革命元勋,国学泰斗
结语
大事年表
参考文献
后记
第一章 潜龙:1868—1896
乾之初九:“潜龙勿用。”
章太炎出身于晚清江南一个渐趋没落的书香门第,父、祖几代虽都是读书人,但并没有在仕途上获得大的成功。正因为如此,章太炎才没有被常见的官场习气所熏染。其祖父因故开始学医,不料中医后来也成为章氏国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父原本是县学训导,受到“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的牵连而被革职,无奈另谋他职,恰好成为诂经精舍的“监院”。后来章太炎因病放弃科考,正好自然而然去受学,又正好成了经学大师俞樾的弟子。等他出山,进入上海报界时,“潜龙勿用”,已经潜修整整三十年了。
从“杨乃武与小白菜”案讲起
1869年1月12日,按农历是清同治七年十一月三十,章太炎出生于浙江杭州府余杭县(今杭州市余杭区)东乡的仓前镇。章家故居的四进院落位于仓前镇街市的中段,坐北朝南,门前就是大街,街的对面就是余杭塘河,即余杭县城至杭州的运河。章家世代读书业儒,在镇上也算有名的士绅家族。
就在章太炎出生后的第五年,仓前镇上发生了一桩后来被列入清末四大奇案之一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①该案之所以值得一说,是因为章太炎的父亲章溶被卷入其中并因此改变了命运,无意之中对章太炎的人生道路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杨乃武与小白菜”案,也是中国首例受媒体影响重大的案件,故而成为晚清著名疑案之头条。同治十二年(1873),仓前镇上豆腐店的伙计葛品连暴毙。其妻毕秀姑,长相清秀且爱穿绿衣白裙,被叫作“小白菜”。葛品连、毕秀姑曾经租住过新科举人杨乃武(1841一1914)家,故毕秀姑与杨乃武被诬指因谋奸而毒杀葛品连。衙门以刑讯逼使毕秀姑承认奸情,又以酷刑迫使杨乃武认罪,遂酿成冤案。当时创刊不足一年的《申报》,深度介入此案,持续报道三十多次,爆出官府对毕秀姑施以铁丝烧红穿乳、锡龙开水浇背等酷刑,对杨乃武施以跪钉板、跪火砖、上夹棍等酷刑,从而引发朝野关注。杨乃武的家属到北京上诉,直至两宫太后。到三年后真相大白时,杨乃武已倾家荡产,毕秀姑出家为尼,受到牵连的官员多达一百三十多人,其中就包括了时任县学训导章太炎的父亲章溶。
这一案子表面看是普通的冤案,然实则另有隐情,据杨乃武的女儿杨溶回忆:
余杭仓前镇,距县城十余里,地临苕溪,舟运畅达,当年是漕米集中的地方。百姓完粮,陋规极多,交银子有火耗,交粮米有折耗,量米时还要用脚踢三脚,让米溢出斛外,溢出的米不许农民扫取。受欺的都是一些中小粮户,他们叫苦连天。我父亲代他们交粮米,又代他们写状子,向衙门陈诉粮胥克扣浮收,请求官府剔除钱粮积弊,减轻粮户额外负担。①
杭州城西、距离西湖约二十千米的余杭仓前镇,古称灵源,南宋绍兴二年(1132),街北建起了临安府便民仓,古以南为前,遂称仓前街。其地形为山水相嵌,西南有宋家山、万金山,东北有寡山、吴山,又有苕溪与余杭塘河穿境而过,仓前镇交通便利,物产丰富,原本就是浙江漕米的集中地,但百姓完粮多有陋规,而杨乃武经常为百姓交粮米、写状子,向衙门陈诉胥吏们克扣浮收的现象,请求剔除相关积弊。正因为如此,便得罪了余杭县令刘锡彤(1806—1877)。加之当初葛品连、毕秀姑租住在杨家时,曾有市井无赖散布流言,说毕秀姑与杨乃武有不正当关系,为了避嫌毕秀姑夫妇不得不搬出杨家,于是刘锡彤等人,便在葛品连暴毙后,诬陷杨乃武。余杭县初审之后,杭州府复审。杭州知府陈鲁与刘锡彤本是儿女亲家,受到刘锡彤先人为主的影响,先是断定毕秀姑的供词无误,后又严刑拷打杨乃武,迫使其承认是他将毒药交给毕秀姑,至于毒药从何而来,杨乃武被迫承认是从仓前镇仁爱堂药铺买得,店主名钱宝生,此事又进一步牵涉同为仓前士绅的章溶。杨溶在提及此事时说:
刘锡彤在传讯钱宝生之前,恐怕钱宝生不肯承认,就和一个曾任杭州府幕客的仓前人章溶(即章纶香)相商。章纶香曾做幕客多年,当时是余杭的训导,为余杭绅士中的一个头儿,平日与我父亦合不来,我父写的谤诗中也曾骂过他。章纶香当即向刘锡彤献计,由他先写信通知钱宝生,叫他大胆承认,决不拖累。如果不承认,有杨乃武亲口供词为凭.反而要加重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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