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一
楚云把化验单递给了李晴,李晴看了一下,皱着眉头,咂咂嘴问,“闭经多久?”“一年多了。”楚云病恹恹地回答后,又反问李晴,“有问题吗?”李晴说,“你跟我来。”楚云随着李晴来到了彩超室,李晴仔细地为她做B超检查。
楚云的心怦怦直跳,心想,我不会有什么不测吧?查完后,李晴没有说话,楚云更忐忑不安,跟着李晴回到诊断室。
李晴又咂了一下嘴,对她说,“我就不明白,你也不至于多操劳,怎么就未老先衰,出现子宫萎缩了呢?”楚云听这话,手心攥出一把冷汗。李晴又问,“你还有什么症状?”
“我……我会突然浑身冒汗,面部潮红,失眠,心烦意乱……”
“唉,你呀!这是典型的更年期提前的表现。”此刻,楚云如同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冰冷。
“从血检报告看,主要是体内激素水平过低,导致卵巢早衰,停经,子宫萎缩。”李晴看着楚云说。
看着闺密李晴风华正茂,如一朵盛开的白牡丹,楚云心头一阵阵寒气,对自己这么多年作践自己有点后悔,女人嘛,谁不想年轻漂亮?她用求助的眼神望着李晴,问:“能治吗?”
“傻话,能,是病都能治,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还有你自己要配合,你懂吗?”楚云点点头。
“嗨,我说你和江宁都在教育部门,工作稳定,也不算太辛苦,还有节假日,三十八岁的人,不该有这个情况啊。你们夫妻生活正常吗?”
一提到这个问题,楚云的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下。
看着楚云悲凉的样子,李晴说:“哎,多大了,还哭?马上下班了,今晚我有空,陪你说说话,也许说出来对你的治疗有帮助。”
二
包间里,楚云呷一口红酒,说:“唉,我和他已经十年没有过夫妻生活了。”说这话时,楚云的心揪出了血。
李晴“哇”的一口吐出红酒,惊奇又怀疑地说,“你瞎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正如狼似虎的年龄呢,切,别心情不好就瞎矫情啊!”
楚云放下手里的杯子,嘀咕道:“死样,你不在其中不知其味。”又走到窗前,说:“你看我像矫情吗?他,他要是死了,我也倒是一了百了!”说完又赶紧“呸呸”,情不自禁地伤心抽泣起来。
楚云高八度后突然伤心的样子,让李晴觉得自己的话言重了,也许她真的是心里憋屈,不然有谁会这样诅咒自己的丈夫呢? 咒骂完又后悔,这种微妙的感情变化只有在爱恨交织时才能表现出来。
李晴便走过来,拍拍她说:“对不起,坐下吧,我们虽然处得那么要好,结婚以后,各人都忙于家庭和工作,没有时间相聚沟通,彼此了解。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既伤心又恨他?”
楚云想,这么多年来,自己心里好比揣着一块石头,压得自己心肺快要炸了,也该一吐为快了!想到这儿,话匣子不觉打开了。
十年前,楚云和江宁自由恋爱,刚结婚那会儿,两人真是如胶似漆,恨不得天天腻歪在一起。儿子出生后,楚云虽然把心思侧重于儿子,但是,一家还是那么和和美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楚云自然也知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出人头地。江宁年轻有为,而且教学能力一流,由少先队大队辅导员提拔为乡中心小学教导主任,成为教育管理层的储备人才。
江宁忙于学校的工作,楚云一边做好自己的工作,一边还要带孩子,兼顾回老家看望他年迈的父母,极力做好他的后勤保障,一心辅佐他成为成功人士。
一年后,江宁由教导主任提拔为村小校长,楚云可是工作家务一肩挑,成为生活中的陀螺,任劳任怨但从不叫苦。
江宁以校为家,工作忙。起先每周回来,后来一个月回来一次,楚云也就那么痴痴地认为他真的忙,没有去多想,认为自己和他的感情是铜墙铁壁,牢不可破。
累的时候好想去学校找江宁,靠在他的肩膀上做回小女人,每当有这想法时,又担心影响他的工作与仕途,怕人家评论自己离不开男人,最终这种矛盾心理阻止了行为,楚云就不断忍受着不眠之夜的苦涩……
三
听楚云说完,李晴接话道:“我说你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是去找你的丈夫,又不是别人,何来怕呀?”楚云两手托着腮,感觉闺密的话如驴蹄子,一脚踢到自己的要害,那种无法说出的苦楚在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上下翻滚,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怯懦,说不清此时自己品尝的是酸还是咸。
她捋一下刘海儿,接着往下说。
记得是个周五吧,楚云感觉到江宁今晚一定回来。那晚也是巧,楚云饲养的小公猫丢失了好长时间,竟然自己还找着了家,回来了就去找隔壁同事家的小母猫,楚云心想,动物都恋情找家,何况人呢?他都一个月没有回来了,今晚还能再不回来?哪有人不想家的道理?
平时江宁不在家,除了保证儿子的营养,楚云很节省,很少买大鱼大肉,都是他在家才改善伙食。楚云知道江宁好喝酒,爱吃鱼,那晚,她把葱蒜爆得香喷喷的,鱼烤焙得两面焦黄,香味四处串门子,惹得同事调侃说:“江校长今晚一定会好好犒劳犒劳你呀!”当时,这话说得楚云如新嫁娘,虽然面带羞涩,心里却是欢喜。
天色已晚,饭菜凉了又热,还是没有江宁的人影。儿子吃过睡下,楚云失望得一点儿胃口也没有,睁眼数数睡不着,外面一有动静,就幻想是自己熟悉的脚步声。天麻麻亮,一地霜,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口的冲动,楚云鼓起勇气来到江宁的学校,只见宿舍门反锁,里面的鼾声更加激发了楚云的那根神经,她喜滋滋地敲着门。
“谁呀?”里面的江宁惊慌地问。
“我,人家想你一夜没睡着,就……就来了。”说完,楚云闭上眼睛,憧憬着要发生的事情……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门突然打开,江宁一把抱着楚云,楚云心里还以为他迫不及待了,结果人家不让她进屋。
“我的痴闺密啊,那里面肯定有人,不然不会这样的!”李晴说。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再蠢,也能想到这一层。”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回到家,我委屈地质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进你的宿舍?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的人或者事情?人家一口否定,没有。”
“没有,鬼话。”
“是啊,我问,没有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他便一走了之,只留下我一人带着孩子,苦苦回味着不复返的从前!那时候我真的感受到了‘爱多深恨多深’的滋味。”
“这个江宁怎么这样啊?”李晴摇摇头,“那这件事过后你们之间的感情呢?”
“嗨,什么感情,那是我没出息,对人家还是牵肠挂肚地放不下,人家变本加厉,几乎不回来,死在学校了,回来了又有什么用,不沾不碰,死猪呼噜一觉醒,提腿走人。”
“你是有知识的人,是他的合法妻子,你为什么不主动要求他?”
楚云苦笑着说:“唉,这等事情,我做过。有一晚上儿子感冒,天下雨,他先要走,我说,儿子发烧才退,自从你干了破校长,你一年到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在学校工作吗?你走就永远不要回来。”
“他走了吗?”
“没走。孩子睡了,我心里琢磨,女人再好,结过婚,生了孩子都掉价,都走倔劲,真的离了,儿子怎么办?再找又能找到什么样男人呢?唉,还是迁就过吧!想到此,我也就放下所谓的自尊心,搂着他,你猜猜,他什么表现?”
“他怎么样啦?”
“他推开我说,你实在想就去找别的男人吧……”
此时楚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像这种男人,你还哭,要是我,就是离,离,离……”李晴把最后的“离”字说得特别重。
楚云心里想:唉,一桩婚姻哪能说离就离,爱过的人,孩子父亲,如何能甘心奉送给别人。
过一会儿,楚云擦去泪继续说:“从那晚以后,我就当他死掉,才能睡着觉……”
说这话时,楚云不觉又想:要是他真的死了,也就罢了,自己找其他男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如今,这个自己深爱的丈夫,把他的快乐强加在自己的痛苦之上,竟然如此侮辱自己,使自己如被人当众扒光衣服,有过之而无不及!
沉默一会儿,楚云说:“我从此清醒了,他已经不在乎我与他的夫妻情分了,不然不会说出如此混账的话来侮辱我,导致我对他的恨大于了爱。”
楚云说完,愤恨地用手砸了一下桌子,差点把酒杯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