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序曲
第一章 开场
第二章 僧侣和生物化学家
第三章 双螺旋发现之前
卷二 DNA玩家俱乐部
第四章 带我去卡文迪许实验室
第五章 第三个人
第六章 柔弱如海葵之叶
第七章 举世无双莱纳斯
第八章 问答小子
卷三 命运来敲门,1951年
第九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第十章 从安娜堡到剑桥
第十一章 在剑桥的美国人
第十二章 国王学院的纷争
第十三章 弗兰克林的演讲
第十四章 牛津的梦幻尖塔
第十五章 克里克先生和沃森博士:构建梦想中的DNA模型
卷四 止步不前,1952年
第十六章 鲍林博士的困境
第十七章 查尔加夫法则
第十八章 巴黎和鲁亚蒙修道院
第十九章 慌乱的夏天
卷五 最后的冲刺:1952年11月至1953年4月
第二十章 莱纳斯之歌
第二十一章 克莱尔学院难以下咽的饭菜
第二十二章 彼得如狼
第二十三章 51号照片
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的日日夜夜
第二十五章 医学研究理事会的报告
第二十六章 碱基对
第二十七章 大美如斯
第二十八章 功败垂成
第二十九章 我们注意到了
卷六 诺贝尔奖
第三十章 斯德哥尔摩
第三十一章 故事终章
致谢
注释
插图来源说明
索引
所有在剑桥期间认识罗莎琳德·弗兰克林的人都注意到,她的激烈性格可能不利于她的成功。对那些钦佩她的人来说,这不过体现了她对真理和知识永不满足的追求。然而,其他人则认为她令人生畏、冷酷,甚至苛刻而挑剔。大学期间与她相熟的格特鲁德(“佩奇”)?克拉克?戴奇[Gertrude (“Peggy”) Clark Dyche]回忆说,弗兰克林可能是个“难以相处的人——急躁、专横、得理不饶人”。她的观点毫无矫饰和客套可言,但“这都是因为她的标准过高,并期望他人都能达到她的理想要求”。 阿德里安?威尔对此深表赞同:“她总是十分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好恶”。
弗兰克林学生时代的笔记本记录了如今的大学生中难以见到的深入研究。她了解牛顿、笛卡尔和多普勒的思想;从头到尾读完了鲍林的《化学键的性质》(The Nature of the Chemical Bond)。她甚至花时间思考了胸腺核酸钠——即小牛胸腺中提取的DNA的盐形式——的性质。在解读这种即将代表她命运的分子时,弗兰克林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螺旋结构的草图,并在旁边写道:“遗传的几何基础?”她还学习了X射线晶体学的基础知识,并绘制了不同晶型及其晶胞的示意图,其中一种晶型后来被证明对弄清DNA结构至关重要:“单斜全面心晶”(monoclinic all face-centered)。
在课堂上,教授们评价弗兰克林“头脑一流”,对学习全心投入。然而,她的完美主义又常常让她在考试中抓不住重点。她倾向于详细回答前几题,常常搞得时间不够用,于是不得不潦草应付后面的问题。 而在重要考试前夜,她也会焦虑不安、辗转反侧、失眠不已。她尝试过狂饮加入了阿斯匹林的可口可乐来缓解,那个时代的许多大学生称之为“喝兴奋剂”。
就在弗兰克林参加学位考试(Tripos)的前一天,她患上了严重的感冒。弗兰克林出色地完成了前三分之二的考试,却在最后一门考试中因为受冻而影响了发挥。正如我们在威尔金斯和克里克的求学历程中看到的,一等学位是进入剑桥或牛津大学追求学术生涯的必要条件。虽然她在学位考试的物理化学部分取得了特别好的成绩,但失误还是把她拉到了1941年春的二等学位学生名单之列。幸运的是,她的“二等上”排名以及导师弗雷德里克?丹顿爵士(Sir Frederick Dainton)一封重量级推荐信为她争取到了物理化学研究生的研究奖学金。她被分配到罗纳德?G.W.诺里什(Ronald G. W. Norrish)门下工作,诺里什后来因为研究化学反应动力学而获得了1967年诺贝尔化学奖。按计划,弗兰克林要完成足够的实验研究,才能获得物理化学博士学位。
诺里什实验室位于剑桥大学伦斯菲尔德路多化学大楼内。这个地方几乎不受任何学生待见,年轻女性自然更加不喜欢。这位教授“不苟言笑、脾气暴躁、酗酒成性——这可不是弗兰克林喜欢的品质”。 加入诺里什实验室时,弗兰克林还只是年仅21岁的四年级学生,她冒着纷飞的战火寻求导师的指导。对性格反复无常、不太容易相处的诺里什来说,她也是个难对付的女人,很容易被解雇和被不公正对待。弗兰克林经常表现出“对她感兴趣的事物全神贯注,但对她不感兴趣的事情则漠不关心的特点——这种特征不限于专业知识方面,而且还带有些情感色彩”。 根据丹顿的说法,弗兰克林讲逻辑、专注和一丝不苟的性格与诺里什的“天分”并不相称,后者“经常出错,但有时却正确得无以复加甚至有点莫名其妙。在性情、个性、知识价值观,以及在认知和情感的相对侧重和文化背景方面,二人都显得貌合神离,罗莎琳德的离开是正确的”。
诺里什命令罗莎琳德解决的科学问题——描述甲酸和乙醛的聚合反应——是他和另一位学生已经研究出来,并在1936年发表过的化学过程。 这项任务在化学上相当于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罗莎琳德对此心知肚明。更糟糕的是,诺里什还把患有幽闭恐惧症的罗莎琳德安排到一间狭小阴暗的办公室里。
1941年12月,弗兰克林在给家人的信中描述了让她备受折磨的师生关系:“我才开始意识到他的坏名声是多么的其来有自。现在,我已经彻底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我们的关系几乎走到了尽头。他是那种喜欢听好话的人,只要你同意他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所有的错误言论都表示赞同,他就会喜欢你,但我总是拒绝这样做”。 几个月后的1942年初,弗兰克林谈到了自己发现诺里什的工作中的一个错误后发生的事情。当她得意洋洋地提请诺里什注意时,后者几乎就要气炸了。弗兰克林用自己的方式告诉父母,她是如何在欺凌面前毫不退缩的:“我站出来反对他时,他就变得十分反感,我们吵了一架——实际上是吵了好几架。现在,我不得不让步,但我认为能暂时稳住他是件好事,我太鄙视他了,甚至以后都不会再听他的任何话了。在他面前,我简直感觉无比优越。”
与自己的论文指导老师争吵从来都不是个好主意,因为这个人掌握着你赖以生存的津贴、你在研究生项目中的位置、你的学位授予和你未来的职业机会。尽管如此,弗兰克林还是对诺里什的酗酒、辱骂行为和错误思想忍无可忍,并为此闹得不可开交。有些人甚至认为她与诺里什的不合预示了她与男人的交往方式。然而,更准确的说法是,弗兰克林不善于跟无理取闹的男人(或女人)——至少在她心中如此的人——打交道。在弗兰克林的一生之中,她都能跟许多男女同事融洽地共事,这些人容忍了她的不同,并透过表面现象欣赏她的内在品质。她无法忍受的是那些傻瓜。
在这段紧张时期,弗兰克林最大的安慰莫过于住进了阿德里安?威尔位于米尔路的宿舍,那里与纽纳姆学院隔着卡姆河相望。由此,她也有机会练习法语,与留学生交流,以及跟启人心智的威尔共度时光,这对她在诺里什实验室工作时遭遇的心灵创伤算得上是一种抚慰。
1942年6月,英国劳工部下令“保留”所有女研究生的资格,让她们从事与战争相关的工作。虽然弗兰克林更愿意留在剑桥,但那里没有真正适合她的机会。1942年6月1日,她给父亲写了一封据理力争的信件说,在面对男性特权或她认为不正当的权威时,她会十分坚定地捍卫自己的立场。
有一点您很不公正——我不知道您怎么会认为我“抱怨”为了战时工作而放弃博士学位。一年前,在我第一次申请在这里从事研究工作时,有人就问我是否打算从事与战争有关的工作,我说我想。我被引导着相信,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与战争相关的工作。我很快就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从那时起,我就反复向诺里什提出从事战争工作的请求——这是我们在许多问题上存在分歧的原因之一——我曾多次违背长辈和上级的劝告,明确表示宁愿晚些时候攻读博士学位,也要先参与战时工作。
幸运的是,战争让她得以逃离诺里什的实验室,转而让她从事那些既能完成博士学位,又能为战争做贡献的研究。当年8月,她在位于伦敦郊区泰晤士河畔金斯顿地区的政府资助机构——英国煤炭利用研究协会实验室找了份物理化学分析师的工作。实验室由唐纳德?H.班汉姆(Donald H. Bangham)管理,他是一位和蔼可亲、乐于助人的化学家,实验室里挤满了朝气蓬勃的年轻男女科学家,他们在这里自由探索煤炭和木炭的新用途,以便提高战时的能源利用率。弗兰克林当时的职位是助理研究员,其间她研究了来自肯特、威尔士和爱尔兰的烟煤和无烟煤。晚上,她和表妹艾琳(Irene,与她同住在普特尼)还自愿担任防空警报员。
弗兰克林承担后一个职责体现了她坚强的个性和勇气。她讨厌防空洞,因为她有幽闭恐惧症。赛尔亲眼目睹了弗兰克林在封闭环境中的不适感,她回忆说,弗兰克林的恐惧“并不强烈,但真实存在。她会习惯性掩饰自己的恐惧。她对好几个城市的公交系统了然于胸,只是为了远离地铁,战争后期,她成了一名防空警报员,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远离防空洞”。 在此期间,为了克服自己对封闭环境的恐惧,她捡起了自己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在北威尔士山区进行艰苦的徒步旅行(后来,她还攀登了包括阿尔卑斯山在内的欧洲各地——挪威、意大利、南斯拉夫和法国的山脉,后来还攀登了加利福利亚的山脉)。她跟沃森和威尔金斯一样都喜欢爬山;遗憾的是,这三位科学家从来没机会一起爬山。
1945年战争结束时,弗兰克林已经完成了足够多的原创性研究,也顺理成章获得了剑桥大学的物理化学博士学位。1946年,她与英国煤炭利用研究协会的负责人唐纳德共同撰写并发表了一篇名为《煤和碳化煤的热膨胀》的论文,这也是她发表的第一篇论文。这篇论文发表在顶级化学期刊《法拉第学会汇刊》(Transactions of the Faraday Society)上,文章描述了不同类型的煤炭的多孔(微孔)特性,以及这种特性对提升能量产出的积极作用。 就连埃利斯也不得不承认,女儿的才能在研究国家的主要能源方面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