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之统宗
清代学术之系统
论经史儒之分合
关于经学的演讲
论读经有利而无弊
再释读经之异议
“经义”与“治事”
述今古文之源流及其异同
讲学大旨与《孝经》要义
《大学》大义
《儒行》要旨
《孝经》《大学》《儒行》《丧服》余论
论今日切要之学
关于史学的演讲
读史与文化复兴之关系
历史之重要
民国光复
论读史之利益
论经史实录不应无故怀疑
略论读史之法
关于《春秋》的演讲
《春秋》三传之起源及其得失
文章流别
白话与文言之关系
儒家之利病
适宜今日之理学
在孔子诞辰纪念会上的演说
自述治学之功夫及志向
国学之统宗
无锡乡贤,首推顾、高二公。二公于化民成俗,不无功效,然于政事则疏阔。广宁之失,东林之掣肘,不能辞其咎。叶向高、王化贞、邹元标、魏大中等主杀熊廷弼,坐是长城自坏,国势日蹙,岂非东林诸贤,化民成俗有余,而论道经邦不足乎?今欲改良社会,不宜单讲理学。坐而言,要在起而能行。周、孔之道,不外修已治人,其要归于六经。六经散漫,必以约持之道,为之统宗。余友桐城马通伯,主张读三部书,一《孝经》,二《大学》,三《中庸》。身于三书均有注解。余寓书正之,谓三书有不够,有不必。《孝经》《大学》固当,《中庸》则不必取。盖《中庸》者,天学也。自天命之谓性起,至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止,无一语不言天学。以佛法譬之,佛法五乘,佛法以内者,有大乘、小乘、声闻独觉乘,佛法以外者,有天乘、人乘。天乘者,婆罗门之言也。人乘者,儒家之言也。今言修己治人,只须阐明人乘,不必涉及天乘,故余以为《中庸》不必讲也。不够者,社会腐败,至今而极。救之之道,首须崇尚气节。五代之末,气节扫地,范文正出,竭力提倡,世人始知冯道之可耻。其后理学家反以气节为不足道,以文章为病根,此后学之过也。专讲气节之书,于《礼记》则有《儒行》。《儒行》所述十五儒,皆以气节为尚。宋初,尚知尊崇《儒行》,赐新进士以皇帝手书之《儒行》。南宋即不然。高宗信高阅之言,以为非孔子之语,于是改赐《中庸》。大概提倡理学之士,谨饬有余,开展不足。两宋士气之升降,即可为是语之证。今欲卓然自立,余以为非提倡《儒行》不可。《孝经》《大学》《儒行》之外,在今日未亡将亡,而吾辈亟须保存者,厥惟《仪礼》中之《丧服》。此事于人情厚薄,至有关系。中华之异于他族,亦即在此。余以为今日而讲国学,《孝经》《大学》《儒行》《丧服》,实万流之汇归也。不但坐而言,要在起而行矣。先讲《孝经》。
学者谓《孝经》为门内之言,与门外无关。今取《论语》较之,有子之言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与《孝经》先王有至德要道,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意义相同。所谓犯上作乱,所谓民用和睦,上下无怨,均门外之事也,乌得谓之门内之言乎?宋儒不信《孝经》,谓其非孔子之书。《孝经》当然非孔子之书,乃出于曾子门徒之手,然不可以其不出孔子之手而薄之。宋儒于《论语》“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一章,多致反驳,以为人之本只有仁,不有孝弟。其实仁之界说有广狭之别,克己复礼狭义也,仁者爱人广义也。如云孝弟也者其为爱人之道之本与,则何不通之有?后汉延笃著《仁孝先后论》,谓孝在事亲,仁施品物。孟子谓亲亲而仁民,由此可知孝弟固为仁之本矣。且此语古已有之,非发自有子也。《管子·戒》第二十六“孝弟者仁之祖也”。祖与本同,有子乃述管子之语耳。宋人因不愿讲《论语》此章,故遂轻《孝经》,不知汉人以《孝经》为六经总论,其重之且如此。以余观之,《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即《孝经》“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之意。孔子之说,实承《尧典》而来。宋人疑之,可谓不知本矣。且也,儒、墨之分,亦可由《孝经》见之,墨子长处尽多,儒家之所以反对者,即在兼爱一端。今之新学小生,人人以爱国为口头禅,此非墨子之说而似墨子。试问如何爱国?爱国者,爱一国之人民耳。爱国之念,由必爱父母兄弟而起。父母兄弟不能爱,何能爱一国之人民哉?由此可知孝弟为仁之本,语非虚作。《孝经》一书,实不可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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