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引言  人类与黑猩猩，故事能否续写？
第一章  黑猩猩中的人类
第二章  黑猩猩社群里的秘密
第三章  塞比托利，一幅拼图
第四章  完全不同
第五章  不可思议的做法
第六章  人类中的黑猩猩
第七章  为了更好地生活，我们应该模仿黑猩猩吗？
第八章  地球……没有猿类？
结论  预测未来的最好方式是创造它
注释
致谢
附录  植物名对照表

    塞比托利，2013年7月23日
    我完成了对小伍迪的一系列目标取样。在这全神贯注的10分钟内，我详细地记录了这只年轻黑猩猩的一举一动：他是否进食，吃的是植物的哪一部分，是哪种植物，是已经成熟还是没熟的果子，是嫩叶还是树皮，吃了几口，用哪只手抓取食物，是否休息，是否清理身上的虱子，是否大小便，是否移动位置，呆在多高的地方，他附近是否有猴科动物出没，比如疣猴和长尾猴。我意识到，在这10分钟里，我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听到让-米歇尔打开相机的声音。然而这里视野开阔，他可以给伍迪拍些漂亮的照片。或许他正和别人在一起？或许他那里的视野更好？我把笔记本和笔放进一直不离身的腰包里，把望远镜挂在脖子上，然后……不情愿地背起了我的背包——它实在太重了。我绕着树蹑手蹑脚地走了足足5分钟，终于看见了让-米歇尔，他正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我慢慢靠近他，他没有转身。我把目光投向他盯着的方向。他——和我——的对面，是埃利奥特，他高大、威风，站在5米高的地方。他在我眼中从没有如此庞大。我有些不安，因为让-米歇尔距离这只巨大的雄性不过15米远。我们从未经历过这种面对面的场景。不过埃利奥特没有发脾气，他在一根大树枝上坐下，双脚悬空。他没有吃东西。他正看着我们。
    我继续慢慢地靠近他。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埃利奥特的目光没有从我身上挪开。他一定听到了，并且在思考为什么我会发出这样的巨响！我的两条腿直打哆嗦，但它们仍然支撑着我，我也想加入这段特殊的交流。我走过去，站到让-米歇尔的右边。埃利奥特没有朝下看。我在腰包里寻找笔记本，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看了看手表。我不想让他注视太久。我想让他自己意识到，我正在做惯用的手势，和他平常从更远的地方观察到的一样。我的手不住颤抖，欢欣鼓舞地记下：“15 h 10 : ET resting (5 m)-15 m”，意思是埃利奥特在离我们15米远、5米高的地方休息！他时不时懒洋洋地用手捋着腿上厚厚的毛，可能也是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继续观察我们。他不像那些惶惶不安的黑猩猩那样紧张地搔痒。我们似乎在经历一场测验。一场无休止的、趣味十足的测验。在接下来的5分钟里，让米终于敢拍上几张照片。埃利奥特侧过一小半身体，接着完全转过去，背对着我们，继续呆在那根树枝上，离我们依旧很近。我们相互注视，让-米歇尔的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我们知道，这已经迈出了一大步。强壮的雄性首领接受了我们，他在我们面前很平静，我们取得了他全部的信任，因为他移开了视线，并用宽阔的背部对着我们。那天晚上返回研究站时，我从未觉得背包如此轻盈，山坡如此易爬，森林如此生机勃勃、壮丽雄伟。我们花了一个晚上观看威风的埃利奥特的照片，仔细回顾他带给我们的那些不可思议的瞬间。
    变成树木或石头
    想要观察和研究黑猩猩，首先要成功接近他们，而这并非易事。在非洲其他地方，许多科研团队用了多年尝试接近他们，最后都放弃了，特别是在那些黑猩猩肉走俏、偷猎行为普遍的国家。国际上禁止猎杀和交易黑猩猩，因此这就是偷猎无疑。不过，即使在那些偷猎罕见的国家，黑猩猩面对人类还是会习惯性地害怕，甚至恐慌。因此需要在一片较为荒凉的森林里，缓慢小心地接近黑猩猩社会，这是每个研究团队的必经之路。
    这个过程被称作“习惯化”：通常需要至少十几年的努力，花上全部精力、时间和金钱，才能让黑猩猩对我们的存在表现得若无其事。我们敢打赌，未来10年内仍然无法收集到与他们直接相关的科学数据，我们只能从远处看到一团团黑影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然后望着那些模糊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中。想要建立一个研究团队也绝非易事。尤其是在大多数资助项目只能持续两三年的情况下，要建立一个团队并每天给成员发工资，而做这些都只是为了在10年后观察黑猩猩。
    我们这些年看似徒劳的努力都是为了不激起黑猩猩的恐惧或好奇。我们要让自己变成一棵树（要是一棵不引人注目的树，不能成为他们的食物或巢穴）或一块石头（同样，不能成为他们馋嘴时砸坚果的石头）。我们需要变得完全中性、平平无奇，要比他们栖息地里随处可见的植物和矿物质还微不足道。这足以让那些想要投身于这项事业的“黑猩猩学家”打退堂鼓。好奇、毅力、谦逊：想要研究野生黑猩猩，这三种品质必不可少。我向来好奇心十足，而且很固执，但我还需要在“谦逊”这方面加把劲。没有“回报”意味着看不到黑猩猩，没有那种激动的心情，这样工作太难了。更难的是让-米歇尔，他被12公斤的摄影设备压得整天直不起腰，却经常根本没有机会打开背包的拉链，更别说按下快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