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的基础建设
一旦我们接受了人性的一面,从存在主义角度来定义人体,生物学就变成了一门复杂的学科。
——《第二性》
2016年美国大选结束后,我无意中听到一个女人说:“我很高兴是男人当选了。女人太感情用事,不适合当总统。”这只是一个例子,代表了千百年来对女性能力持续不断的失实的描述:拥有女性的大脑和激素,就意味着你一定容易情绪失控,不适合担当大多数公共和私人领域的高层角色,或者说,身居高位的这些人不应该像女人一样行事(不管“女人”是什么意思)。波伏瓦研究了大量针对女性的失实描述——她通常称之为关于女人的“障眼法”(mystifications)。“障眼法”是指关于我们是谁、我们应该做什么样的人的错误观念。“障眼法”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因为它是活得真实之路的绊脚石。
这些障眼法中的一个是,基于内在特质的不同,人们以一种绝对的方式被定义着——比如,女性是感性的,男性是理智的,所以男性比女性更能胜任总统和领导人的角色。对于人类所做的假设会加剧和固化那些僵硬和压迫的结构。了解自身所处的境况是很重要的,有助于我们思考什么是由我们所处的环境决定的,什么是我们可控的。你也许听过《宁静祷文》(Sereniny Prayer):“上帝啊,赐予我一颗平静的心,让我能接受那些我不能改变的事;赐予我勇气,让我去改变我能改变的事;赐予我智慧,让我分辨两者的区别。”波伏瓦是无神论者,自然不信奉《宁静祷文》,不过她确实尝试将关于人类境况的事实从那些失实的描述中整理出来。区分我们不能控制的事情和我们能控制的事情也是非常棘手的,因为假设、偏见、成见的网和有关什么是人类的事实纷乱地搅在一起。
现代科学探索着这些复杂的网,有时也能解开一些,比如把自由意志和决定论区分开。有证据表明,尽管我们的存在有些部分是不受自由意志控制的,我们似乎也可以控制我们的冲动,甚或训练我们的大脑开辟新的道路。即使我们的大脑不受控制,从存在主义的角度来讲,寻找一线自由的生机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如果在我们能控制什么、不能控制什么方面犯错误,则会导致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扭曲我们自己和他人的形象,进而限制我们的诸多可能性。为了创造更好、更清晰的机会来塑造我们的未来和本质,我们需要揭示各种障眼法及其运行原理。只有我们明晰了我们能控制什么、不能控制什么,并且尽可能兴味盎然地去追求生活,我们才能活得真实。不过,可惜的是,父权文化一直在坚持不懈地破坏女性活得真实的能力。‘幸运的是,父权文化也不能完全阻止我们活得真实,因为我们的人生阅历并不完全是由我们所处的环境决定的。
波伏瓦所说的“存在主义的基础建设”可以帮助我们揭示常见的“障眼法”,明晰我们所处的环境。’波伏瓦将人类存在的本质描述为自由和现实条件的结合。“自由”是一种向存在靠拢的活动,但同时也是一种永远无法拥有的开放式的存在方式。“现实条件”是指我们生命中那些既定的——或者说不可选择的事实,包括我们的父母、我们天生的身体和头脑、他人,以及我们与他人产生关联的地方。
波伏瓦告诉我们,我们既受制于现实条件(身体和环境),同时也具有超越性(我们的目标和规划)。我们通过超越现实条件过上自由的生活:保持好奇心、做出明确选择、努力实现目标、切实投入这个世界。这就是“存在先于本质”这一存在主义思想的基础,也就是说,我们先被抛到这个世界上,然后再各自去弄清楚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P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