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版编者前言
前言(艾伦·赖安)
第四版作者序
第三版作者按
第一版作者按
一 导言
二 童年和青少年时代
三 “精神”的哲学
四 青年黑格尔派
五 巴黎
六 历史唯物主义
七 1848年
八 流放伦敦:第一阶段
九 第一国际
十 “红色恐怖博士”
十一 最后的岁月
后记(特雷尔·卡弗)
延伸阅读指南(特雷尔·卡弗)
索引
五 巴黎
这一刻终将到来,那时太阳将会照耀在一个自由人类的世界上,那里人们除了自己的理性之外再不认识什么主人,那时暴君和奴隶、神父和他们愚昧或伪善的工具将不复存在,只留在了历史尘埃中或者舞台戏剧里。
——孔多塞
一
在欧洲历史上,19世纪中叶巴黎的社会、政治和艺术氛围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现象。一大群诗人、画家、音乐家、作家、改革家和理论家全都聚集到这个法国的都城中来,在路易·菲利普相对宽松的君主统治下,这里为很多国家的流放者和革命分子提供了庇护所。长期以来,巴黎都以其对知识分子的豁达热情而著称:19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正是欧洲其他国家发生重大政治变革的时期,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和思想家从周围黑暗社会中成批奔赴到这个光明中心,大家发现在巴黎,他们不再像在柏林时那样被本土文明恐吓要求完全服从,也不再像在伦敦时那样被人冷漠地抛在一旁,只得聚在彼此孤立的小团体里,而是受到人们自由甚至是热烈的欢迎,而且可以自由出入君主政体复兴多年来还一直存在的艺术和社交沙龙。
这些人置身其中谈论和写作的知识氛围是令人亢奋的,也是十分理想的。一种强烈反对旧秩序、反对国王和暴君、反对教会和军队,尤其是反对困惑迷茫的市侩民众、反对奴隶和压迫者、反对那些妨碍自由个人生活和权利的敌对势力的普遍情绪,带来了一种令人振奋的情感上的团结局面,将这个骚乱不已、成分混杂的社会维系在一起。情感得到激烈的培养,个人感受和信仰通过热烈的语言得到了表达,革命和博爱的口号被那些随时准备为之献身的人狂热地一再重复。
在这十年中,来自不同国度的思想、理论、个人观点在这里百花齐放,比此前任何时期都要丰富得多;在这一时期,还有一些和文艺复兴以来的任何时期相比,才华更加多样、更加引人注目、表达更加清晰的人,聚集在同一个地方,相互吸引、对抗和改变着彼此。每年都会有新的流放犯从皇帝和沙皇的领土上过来。意大利、波兰、匈牙利、俄罗斯、德国的侨居群体在惺惺相惜的氛围中兴盛壮大起来。他们的成员形成了国际社区,纷纷忙着写小册子、组织集会、参加阴谋,但最主要是在私人家里、在大街上、在咖啡馆里、在公共宴会上无休无止地谈论着、争辩着;人们的情绪是意气风发的,也是乐观积极的。
革命作家和激进政治家们处于自己希望和力量的顶峰,他们的理想还没有被扼杀,革命的豪言还没有被1848年大崩溃所败坏。这种为了自由的国际大团结此前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出现过:诗人和音乐家、历史学家和社会理论家感觉他们不是在为自己或者某个特定群体写作,而是在为全人类而写作。在1830年,人们对反动势力的斗争取得了胜利。他们继续靠这些胜利果实过日子;1839年被镇压的布朗基主义密谋,被大多数浪漫自由主义者当作一场不起眼的骚乱(émeute)而忽略过去了,但它不是孤立爆发的:因为这场沸沸扬扬却紧张不安的艺术运动,是针对狂热的金融和工业发展背景而发生的,与这种发展相伴随行的是冷酷无情的腐败,大量财富一夜之间到手,却又在成批的破产倒闭中消失殆尽。一个由幻想破灭了的理想主义者组成的政府,被新兴的由大金融家和铁路巨头组成的统治阶级所控制,后者是转入阴谋和贿赂的迷宫的工业大实业家,在这个迷宫里暗藏着的投机者和卑鄙的冒险者掌控了法国的经济命脉。在南部不断发生的产业工人暴动,昭示着动荡不安的局势,而这一方面是由特定劳工雇佣方的无良行为所引起,同时也是由那场与英国相比尽管规模小得多,但正在更加迅速、更加猛烈地改变着这个国家的工业革命所激发。
严重的社会不满情绪,连同对政府懦弱和欺诈行为的统一认识,更加强了人们对于危机和变迁的普遍感觉,这种感觉使人认为似乎只要有足够本事、胆大妄为、积极主动,一切便唾手可得;同时它也让人充满无限幻想,创造着在巴尔扎克的作品和司汤达未完成的小说《吕西安·勒万》中可以找得到的那种血气旺盛、野心勃勃的投机者,而审查机构的松懈散漫和七月王朝的宽松政策,容许政治刊物那种尖锐而激烈的形式的存在,有时还能上升为巧言激辩,在印刷出版的文字能发挥更大号召力的时候,这种刊物能煽动思想,激起人们的热情,并且能够进一步使已经群情激昂的氛围变得更加强烈。那些作家、画家、音乐家——缪塞、海涅、托克维尔、德拉克罗瓦、瓦格纳、柏辽兹、戈蒂埃、赫尔岑、屠格涅夫、维克多·雨果、乔治·桑、李斯特——留下的回忆录和书信传递了那些年的一种魔力,其标志就是一种敏锐和自觉的感受力,一个满是天才的社会中增强的活力,一种对自我剖析的专注——有点病态而且装腔作势,却自豪于自己的创新和优势,以及一种从古代桎梏中突然摆脱出来的自由,一种全新的、打开了活动和创造空间的宽广感觉。到了1851年,这种情绪消失殆尽;但是一个伟大的传奇被创造了出来,流传至今,并且使巴黎变成了自己和别人眼中的革命进程的标志。
P92-95